美国在叙利亚想要什么？

　　文/克里斯托弗·希尔

　　曾任美国国务院东亚暨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先后担任过美国驻马其顿、韩国、波兰大使。2005年被任命为朝核六方会谈美国代表团团长。现任丹佛大学全球事务校长首席顾问、外交学教授。著有《前哨：美国外交前沿的生活》

　　眼下，中东大部分地区都处于混乱状态，美国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已解职)在其上个月的中东之旅中时刻关注着叙利亚冲突——他的担子不轻。美国外交在中东毫无存在感，而国务院似乎对于由谁来当领导者没有任何概念，更重要的是，也没有资金支持。如果美国真想解决叙利亚日益无解的危机，就需要表现出持续的兴趣，并为代理人提供资金支持。

　　叙利亚局势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各国的驾驭能力。迅速变化的事态、不断增加的行动方数量，以及永无定型的战线共同形成了一个僵局。

　　仅仅六个月前，冲突还只有两个明显的趋势：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俄罗斯、伊朗和真主党的支持下势如破竹；而伊斯兰国即将被美国所领导的联盟决定性地击败。如今，成功剿灭伊斯兰国只能说是一场惨胜。不仅数十万生命流逝，而且解决更大冲突的决心更是无从寻觅。

　　要说有什么动向的话，那就是世界距离悬崖边又近了一步。最近，以色列在叙利亚南部与伊朗军队进行了交火，以表明其不允许伊朗染指叙利亚。土耳其则发动了针对叙利亚库尔德人的大规模行动，希望将库尔德人逐出西北部的阿夫林省(Afrin)，以防他们跨越边境和土耳其库尔德人取得联系。巴沙尔在现实面前做出了让步，表示他可以向叙利亚库尔德人让出领土。但土耳其仍然不愿面对自己的边境对面出现一个库尔德自治实体的现实。

　　至于美国，在过去六年中一直在所谓的叙利亚民主力量(Syrian Democratic Forces，简称SDF，此前是自由叙利亚军的一个分支)的协助下在多个逊尼派阿拉伯战斗组织中间周旋。SDF的一些组成部分比其他部分更加高效，甚至与库尔德人一起对抗伊斯兰国。但如今他们发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不但包括巴沙尔，也包括俄罗斯和各种伊朗支持的什叶派军阀。

　　美国将注意力集中在击败伊斯兰国上，这是正确的；但现在它面临一个更加广泛的任务：确保它的诸多地面盟友的生存。这有可能和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其他力量产生直接冲突。事实上，美国可能已经在最近的空袭中杀死了数十名俄罗斯军人。

　　美国及其欧洲伙伴不愿意坚决反对它们的北约盟友土耳其，而只是敦促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克制。但作为美国最喜欢用的外交工具之一，强烈呼吁很少能够对战争狂热者起作用。

　　此外，土耳其似乎并不关心它的盟友怎么想。比如，它最近购买了新一代俄制S-400防空系统，令北约强烈不满。这对于未来和平进程绝非好事。毕竟，西方国家需要土耳其制衡俄罗斯，后者的广义战略日程范围绝不仅限于中东。

　　当历史学家回顾叙利亚冲突时，会对特朗普和前总统奥巴马不懈地追杀伊斯兰国表示赞赏。但他们也会指责美国没有能够理解更大的战争。

　　现在已经清楚，奥巴马政府在2011年要求巴沙尔下台时，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年7月，美国驻叙利亚大使福特(Robert S. Ford)被派往逊尼派小镇哈马(Hama)。30年前，巴沙尔之父下令在这里进行大屠杀。据当时国务院的说法，访问的目的是表示“我们大力支持叙利亚人民和平集会和表达自己的权利”。

　　奥巴马政府真的没有料到巴沙尔会像他的父亲一样用暴力来对付群众起义？七年前，当美国站边反对巴沙尔，并在叙利亚主张国家利益时，一直忽略了土耳其、俄罗斯、伊朗和以色列等其他重要行动方的利益。如今，在美国的优柔寡断下，美俄代理战争全面爆发的可能性很大。

　　到目前为止，特朗普政府尚未因为叙利亚平民所受到的人道主义灾难而采取行动。但如果特朗普政府考虑到冲突给整个地区所造成的威胁，他有可能会做得更多。

　　如果美国政府想彰显领导力，那么首先应该咨询其他的地区力量，理解它们的利益并确定它们是否会妥协。蒂勒森也许正在试图做这件事。但在询问地区行动方它们要什么之前，特朗普政府应该问问自己同样的问题。随着叙利亚冲突所牵涉到的代价迅速变大，我们对于美国的立场感到更加迷惑。

　　(中国新闻周刊2018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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